「你是否願意置換你的過往？」
當初看到文案的時候，就想起高中的時候看過的一部電影「禍水」（water）。內容是在講印度的女性成為寡婦後，不是嫁給原本丈夫的親戚，就是要成為尼姑，被關在破舊的房子裡度過餘生。裡面有個角色一輩子都住在那裡，他的願望就是再吃一次傳統甜點－他在死前終於如願。
對我來說，這個情節和整體命題是很相似的－就算只有一瞬間的幸福，你是否願意用全部生命來交換？
幸福老人樂園，幸福、老人、樂園，整個劇目的名稱，似乎只有老人一詞和整體散發出的氛圍並不相似。劇情圍繞著老人林台坤、其女兒小如和漁港青年阿默展開。
-
「阿默，其實幽默的默和沉默的默，是同一個字。」
在爺爺死去前，曾交代阿默要做一個誠實的人，於是阿默徹底貫徹爺爺的交代，不論什麼事情都遵循著當時的他所認為的「誠實」，結果卻讓自己唯一的朋友懷抱著恐懼死去。但真正改變阿默想法的卻是那一雙雙凝視魔術的、充滿希望的眼睛－阿默的誠實從此有了不同的定義，希望改變了他對誠實的想法，從沉默的阿默變成了幽默的阿默。
但是不論是哪一個默，用的都是同一個字眼。
一字多義的字本身並無不同，阿默的信仰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。
阿默的最終企圖，是做一個誠實的人。
而當他重新領悟的誠實和小如的誠實－也就是過去自己的想法相衝，阿默依然選擇了現在的自己，但是在最終也明白了小如的難處。從開始到最後，誠實兩字貫徹了阿默的渴望，而我想台坤守護了他的期待，他讓阿默終於用夢境告訴爺爺，現在的他依然是個誠實的人。
「即使被親情綁架，也無法以任何理由掙脫。」
「最終仍然遭到背叛。」
小如在我眼裡呈現的是更加議題性的、有關照護者的討論。在日復一日的照顧裡失去自己的生活，即使如此仍然無法掙脫，這樣的折磨彷彿沒有盡頭。尤其小如面對的是失智的父親，即使自己如何努力照顧，卻仍然遭到父親以幸福為理由的遺忘。
這場角色扮演對小如來說是如此的荒謬－但是在這份虛擬的痛苦裡，小如重新面對了自己在這段父女關係裡的失衡，以愛為名的綁架，讓小如失去了明白愛的能力，可是這仍是父親給的愛，他無法放棄，也無法說服父親放棄，於是彼此勒索直到最終，這段關係迎來了死亡的解脫。
「自從我爸死後，我覺得輕鬆好多喔。」
正是因為最後是這種程度的誠實，才明白最初是那樣的連結。
綁架到一方死去的愛，一種名為親情的勒索。
小如的愛跟無奈，都是虛擬的幸福也是虛擬的痛苦。
「那片海洋是所有真實匯流之地。」
從劇場開幕的那一刻，也許所有人都活在幻象之中－尤其是林台坤。女兒、阿默、甚至連那些從失敗被置換為成功的過往，都不能確定是否是真實的。在這個世界裡，一直呼喚台坤的真實，或許就是那一晚不曾停歇的雷雨聲－也是他內心不曾停息的愧疚。
從海裡找回了阿默，他的兒子。
在海邊他最痛苦的記憶終於被置換了，失去的孩子游回了他的身邊，這是他所擁有幻象的最高潮，直到小如再次帶他回到了海邊。這個世界裡最大的裂縫就是他的愧疚、他的愛，即使在這種幸福裡也不能遺忘。
就算是在這樣的幸福裡，也有不可遺忘的真實－如果我們把這種真實稱之為愛。
然後所有人都從這場夢裡醒來，因為這份情感，喚醒了最殘酷也最溫柔的秘密。
最後的場景推測是在一間療養院，彷彿失智的林台坤靜靜地凝視著遠方，或許他才剛看著那虛擬的一生從眼前上演，他看著失去的孩子已經成長，長成了會跟他吵架、有血有肉的模樣，即使是虛擬的痛苦，來到如今的真實裡或許已經是所謂的幸福。
然後阿默走進來－在台坤的夢境裡他重塑了自己的誠實，終於有機會讓曾經實話造成的傷害成為嶄新的樣子，即使這是虛擬的幸福－但至少希望是真的，於是所有人都跳起了舞。
幸福老人樂園－在這個樂園裡面我們恣意的快樂，但是總會有走出樂園的時候，或許在樂園裡也不盡然都是快樂，所謂的幸福也不盡然都是真實，但是我們仍會在這裡跳舞、跳舞－到最終都不需要界線，也不需要謝幕，我們會一直跳舞，直到-
-
人類的記憶並不可靠。
我已經忘記在那裡聽過這句話。
人類的記憶有自己的機制，經常為了迴避痛苦或其他理由，擅自抽換記憶的內容，因此，世界上有許多我們信以為真的事情。
但是對我來說都沒有關係，重要的事情是我願意相信，並且打從心底認為是真的。
但我和阿默並不同，阿默相信的是希望，而我相信的是存在，只要能夠使現在的自己維繫下去，那就是我所相信的事物。
在踏進劇院前，我的思維就非常明確地指向這個方向，因此觀看出來的體驗極為導向這個部分。
幸福老人樂園裡，飾演林台坤的演員優秀的肢體演繹令人驚豔，但是看劇場的當下我並沒有受到太多的衝擊，後續打起精神思考內容的時候，才找出更多有趣的方向。
或許對「記憶」「遺忘」等議題，我一開始就抱持著相當的自我觀點，才沒辦法自然而然地融入劇情吧？
故事線的劇情完整，但角色的深度似乎沒有特別足夠，總是會讓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。
但是最終交給我的依然是真實的，只要如此，就有意義吧。
畢竟我們會一直跳舞－在這個巨大的樂園裡－
20210427補記
剛才在看文獻資料的時候，看到一段話。
樂園是一個封閉而具有選擇性的小世界。例如「天國」之獲准進入者必得是正直公義之人，即所謂的「選民」(chosen people)，且定須在視聽言動的生命結束之後才能進入它狹窄的門檻……只為掌握了「受讚許的條件」或「特殊之機會」的人而開放。－歐麗娟《唐詩的樂園意識》
看到這句話悚了一下，立刻聯想到幸福老人樂園，要進入這個樂園，必須要老、受過傷、還要幸福......
我的天啊，好危險，目前思考到這個地方而已（放棄思考下去）但是覺得必須要來跟大家說這件事情（到底是要跟誰說）就立刻上來更新了......
留言列表
同人文 (3)